宋朝:《论语绝句》 – 张九成

作者 : 张九成     朝代 : 宋朝

既是文章可得闻,不应此外尚云云。
如何夫子言天道,肯把文章两处分。
算来只是弄精神,识破于时始悟真。
表里分明都见了,区区何必更书绅。
虽然此影不离形,莫向形中便认真。
形影两亡都不见,当于此处认斯人。
见得分明乃谓如,分明如此尚为疏。
莫于见处留形迹,方信心斋万象虚。
机缄固尔寓弦歌,不是知音不肯过。
夫子闻之方莞尔,未知言偃意如何。
门人唯诺亦寻常,彼此如何较短长。
自是旁人不曾识,指为鸣凤在朝阳。
此理寻常岂不如,奈何人不反思之。
故应指掌从君示,想亦于斯勿更疑。
于时舍瑟方铿尔,岂意吾师亦喟然。
此际风流人不识,只应潇洒得心传。
白首穷经恨不知,书生辛苦竟何为。
一朝闻道无馀事,若较寻常死亦迟。
须知道体亦常虚,君子安能一器拘。
赐也但知瑚琏贵,岂闻天地亦蘧庐。
所长孰不愿施之,岂肯言吾未信斯。
大是此心真不昧,断知天地不容欺。
行道嗟吾已矣夫,仲由从我去乘桴。
果然子路闻之喜,好勇如由亦自无。
岂是于回果弗如,只缘闻处尚多疏。
若还真个能闻一,安得其他更有馀。
朽固难雕粪莫圬,于予材美亦何诛。
欲令顾此深为戒,言语之科首宰予。
贫即无聊富即骄,回心独尔乐箪瓢。
个中得趣无人会,惆怅遗风久寂寥。
子路何尝肯不情,从人姑尔事虚名。
所行唯恐复闻耳,既已闻之且力行。
须知有欲不为刚,血气乘之反类狂。
所以孟轲言直养,要令无助亦无忘。
文子平生不妄为,仲尼想亦喜闻之。
或能再矣斯犹可,何况加之以三思。
武子人皆指作愚,不知愚意竟何如。
虽愚到底无人识,始觉从来智者疏。
愿乘车马衣轻裘,便与颜回论不投。
更得预闻夫子志,天高地下果难俦。
三千七十固多哉,好学如何独有回。
若论不迁并不贰,更无人向此中来。
算来此亦是寻常,不比其他味较长。
孔子弦歌颜子乐,大家相见没商量。
仁智从来不可分,动中机向静中存。
自然形体难增损,不要犹添斧凿痕。
未识机锋莫浪猜,行藏吾只许颜回。
苟能用我吾何慊,不惜因渠也一来。
子思曾发用中机,此道须臾不可离。
率性自然难损益,要之何虑亦何思。
仁体从来大似天,事之方见失于偏。
是何尧舜有为病,一或容心便不然。
不因闻见得心传,此理于吾甚晓然。
若使一流闻见里,故知厌倦有时焉。
向也于公隔一重,寻思常在梦魂中。
如今已是心相识,尔自西行我自东。
试看迷途一瞽蒙,若还无相岂能通。
力行未到安身处,不免依他入个中。
富贵要之不可求,求之无不反招尤。
何如且只从吾好,他若来时不自由。
箾韶深寓舜之心,夫子闻之感亦深。
三月遂忘于肉味,谁知千古遇知音。
读易工夫恨不深,晚年方见圣人心。
如何五十云无过,盖欲从初学到今。
日月光明满六虚,奈缘蒙瞽以为无。
试教借问傍人看,可是吾曾隐尔乎。
射宿有心阴中物,钓纲终是不无心。
固知夫子应无此,书此方知意亦深。
仁在吾心一念间,苟差一念隔千山。
故知罔克分狂圣,已见前贤露一斑。
子心俯仰一无欺,由也升堂尚不知。
疾病如何犹请祷,孰分上下与神祇。
欲识画工真妙手,画人须是画精神。
孔门诸子工无比,画出当时活圣人。
做人真个亦诚难,临死犹将手足看。
今免一身非细事,一身之外更多端。
看来商颂继关雎,乱训为终始是初。
试把初终篇较取,洋洋风雅岂为虚。
巍巍荡荡仰神尧,贤智奸邪混一朝。
无物不归吾造化,去天安得尚遥遥。
担板人多见一边,圣心思虑甚周旋。
方知大禹同夫子,彼此观之无间然。
游遍诸侯志不伸,困穷几与死为邻。
大哉博学称夫子,独有当时一党人。
以毋为绝绝非毋,自谓门人见处疏。
若使圣人真个绝,不知毋理却何如。
子云文不在兹乎,岂与常人论有无。
兴丧亦皆天意尔,匡人于此莫如予。
吾于万理已无疑,何必容心更去推。
自此有无皆不立,有知翻以累无知。
君子常时亦用权,要之此法岂容传。
反经合道须君子,君子为之乃自然。
一篇乡党尽威仪,夫子寻常岂自知。
若使区区故如此,其劳终亦不胜为。
若欲言之固亦难,鬼神情状苦无端。
要之行尽吾人事,彼此何尝有两般。
曾点尝闻鼓瑟希,仲由于此亦奚为。
二人风味还应别,不是知音必不知。
道体从来只贵通,不容一物碍其中。
柴愚参鲁师由辈,未若颜回庶屡空。
点尔何如鼓瑟希,舞雩之下咏而归。
喟然不觉令吾叹,岂与其他较是非。
君子何尝去小人,小人如草去还生。
但令鼓舞心归化,不必区区务力争。
闻达要之不必分,只缘闻处未尝闻。
子张若解闻中达,夫子何由尚尔云。
由言夫子何迂也,子谓由言亦野哉。
道理不因相扣击,如何说得许多来。
既言一日归颜子,王者如何必世仁。
若论仲尼期月可,斯言乃是反其真。
墨子平生枉费工,谩将泛爱去形容。
若观木讷并刚毅,方见风流是个中。
狂狷虽云执一偏,一偏所执尚能坚。
不然欲与中行士,往往其中亦未全。
尝称管仲以如仁,仁者要之即是人。
未可以仁称管仲,可于人上试经纶。
夫子何为发问初,答云寡过未能无。
斯言可谓深而宛,所以重嗟累叹乎。
区区用意在方人,所得从来未必真。
我则于斯诚不暇,枉劳臆度费精神。
此理从来自不疑,奈何于此不投时。
若还上下相通处,不是天心亦不知。
只是人生少琢磨,厄于陈蔡尚弦歌。
道之兴废皆由命,虽愬如公奈命何。
卫多贤者仕伶官,击磬如襄理一般。
不审乃于声上取,疑其此意太无端。
可笑灵公不自量,区区小国事交争。
遽然问阵于夫子,夫子闻之故遂行。
子张闻语便书绅,太似胸中未识真。
忠信笃钦非外物,当于行处用精神。
壮志如何便遽忘,故宜一旦问为邦。
行藏独与吾夫子,不类当时狷与狂。
试问如何是探汤,喻其渐入久无伤。
顾于不善乃如此,深恐斯人志不刚。
公山召子犹将往,阳货如何却瞰亡。
料得用心须有异,圣人去就不寻常。
公山阳货本同谋,夫子如何较去留。
须信人心有真伪,故将直笔记春秋。
性习自然分远近,智愚安得便无移。
困而不学民斯下,愚者要当且力为。
焉用牛刀去割鸡,子游初见已无疑。
既云学道应须爱,遂谓前言乃戏之。
于兵于食皆云去,当使斯民信独存。
不尔此心先已丧,虽云兵食更休论。
哀公真自不寻常,虽是年饥亦较量。
二犹不足如何彻,紬绎斯言味更长。
一诺要之不可轻,古人于事贵能行。
若还行得方为诺,不尔徒言未必诚。
善胜不于常胜得,无方始向有方求。
故知欲使人无讼,莫使情于听处留。
有类痴人学著棋,谆谆诲尔反狐疑。
回头试问旁观者,说得元来却甚奇。
大都礼义本人情,若论人情莫若亲。
苟使于亲无曲折,不知人视作何人。
谦抑从来不务争,于人唯恐失其情。
若于礼义愆违处,安得区区学面朋。
四者相资体亦成,体成须要得兼明。
当知礼乐非文具,乃是其间造化名。
仁体从来不可名,方圆随处便成形。
要之自在初非力,以力为之恐失经。
丘何为佞乃栖栖,此语深怜及仲尼。
犹乃从容言疾固,胸中荡浩不容窥。
若于君子能修敬,敬外无缘复有馀。
子路不思三致问,病犹尧舜果何如。
于时穷达何须较,在我行藏未易论。
子路不知方愠见,更疑力学到师门。
参闻吾道无心语,只在当时一唯间。
多学反嗟疑子贡,望云犹隔数重关。
扬雄苦作艰深语,曹操空嗟幼妇词。
晚悟师言达而已,不须此外更支离。
岂是区区务相师,寻常一事不容欺。
及阶及席方皆坐,犹告之曰某在斯。
常追往日悔前事,复向如今念后来。
幸尔平生无所好,喜于末句绝纤埃。
损益由人好乐间,须于情窦著防闲。
鸡鸣舜蹠能分得,始向师门见一斑。
要之恐惧常修省,乃是吾心所必然。
君子如云止三畏,又何终日却乾乾。
窃怪陈亢问伯鱼,子今亦有异闻乎。
喜云闻一得三理,料得其他未必如。
欲逃阳货遇诸涂,在我之言亦未疏。
大抵行藏非汝事,孰云夫子主痈疽。
如何夫子欲无言,此理疑其或未然。
若看阴阳运行处,方知与物自周旋。
既能委曲存商后,又不区区爱此身。
以至为奴作洪范,仲尼称谓有三仁。
有道不妨三见黜,当时人恨以为多。
从来一向贪婪辈,读此其如愧耻何。
宣尼颇意在斯人,故尔令由去问津。
大是斯人能会意,知津此语亦为真。
看来桀溺与长沮,固是其言太阔疏。
若论耰锄全不顾,这般风味亦难如。
体不勤劳谷不分,毅然植杖俯而耘。
从前一向空担板,大道元来亦未闻。
夫子当时议逸民,举皆未必见其真。
唯吾无可无不可,所以巍然号圣人。
能谋虽似周公圣,于纣兴亡特未分。
及至当时获微子,武王方始决成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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